第陸拾玖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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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陸拾玖章 晉江獨發
那日他多了一個即將過門的六嫂。
也是在那日, 他終於醒悟到，那日在法華寺，他為何一見她的笑臉, 心就不受控制地亂跳個不停。
他跟六哥一樣，亦心悅於她。
可他終是晚了一步。
無論父皇何時下旨賜婚，六哥和阮顏音的婚事已成定局，而她, 永遠都只會是他的六嫂，絕不可能是什麽別的身份。
六哥暢飲了一番，直到了戌時才放下酒盞, 由下人扶著下了茶樓，他移步至窗前朝下張望，看著六哥坐上了馬車。
他垂眼微斂住眸子，極輕地嘆了一口氣：“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六哥。”
他以為他只是心裏這麽想著, 卻未察覺到他當真說出了口，立在一旁的李泰忍不住問道：“您說什麽？”
他回過神來, 從窗前收回目光：“沒什麽。”
他對她的這份心思, 他一個人知道便足夠了。
他坐進自己的馬車裏, 靠在車壁上閉上眼，先前的一些記憶湧入腦海。
那日在法華寺, 她唇角含笑地將紅綢掛在老樹上, 與丫鬟低聲說笑時，面上泛起一層薄紅，一雙眸子格外透亮清澈, 眼波盈盈, 令人一見難忘。
她應該也是很喜歡六哥的吧。
喜歡到，願意去一趟法華寺, 將手中的紅綢掛在那棵老樹上，祈求她與六哥舉案齊眉，琴瑟調和。
後來六哥果然向父皇要來了那道賜婚的聖旨，到了次年，他們就成了親。
他跟他們見面的次數不多，t有關她的消息，大多都是從六哥口中得知的。
她過得應該很幸福，六哥是個知疼著熱的人，何況真的做不得假，假的裝不得真，每每提到阮顏音，六哥眼裏的愛意根本掩飾不住。
她過得好，於他而言，便是天底下最好的消息。
後來也不知父皇聽了誰的讒言，突然命六哥去了封地，他們夫妻倆不舍得分離兩地，阮顏音也跟著六哥去了封地。
那封地是極寒之地。
他知道他去封地並不合適，他不是沒想過打消這個念頭，可前腳剛歇了心思，後腳就又起了去封地看一眼的念頭。
就去一趟封地吧，只要確定她過得好，他就回來。
他命下人匆匆準備了一些行李，又帶了好些京城才有的吃食和玩意兒，只叫了李泰與他一道去了封地。
李泰是在他身邊跟隨時間最久的仆從，他只信得過李泰，萬一不慎被李泰察覺到他的心思，也不至於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六哥有些意外他會專程來封地找他，他向六哥詢問他的近況，目光卻下意識地尋找著她。
***
遠遠瞧見她在園子裏摘梅花，他那顆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她看上去似是比離京那會兒消瘦了些，氣色反倒比在京城時更好了些，臉頰瓷白紅潤，眉目溫婉，眼裏時時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不自覺地揚起了唇角。
她並沒有在封地受苦，過得還很快樂。
他也算是不枉此行。
“九弟，你這是怎麽了？”
他回過神，偏頭對上了六哥疑惑的目光。
袖中的手被捏得泛白，他低低笑了聲，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在六哥的盛情挽留之下，他決定在此處住上幾日。
外頭還有些冷，他跟著六哥進了書房，聊了片刻各自的近況，阮顏音推門走了進來，跟在身後的丫鬟手裏端著一個托盤。
他瞧見六哥和阮顏音相視而笑，阮顏音將熱茶和糕點擺上桌，道：“這是我自己做的餅，你快趁熱嘗嘗。九弟，你趕了這麽久的路，肯定也餓了吧，快嘗嘗好不好吃。”
他明知她只是待客周到，在盡著待客的禮數，可聽到她喚他一聲‘九弟’，他的心還是一下子跳得飛快。
六哥從碟子裏拈起一塊餅，面露疑惑：“這是什麽餅？瞧著有幾分像花。”
“那你且猜猜這是什麽花。”阮顏音托著腮同他笑道。
六哥打量了半晌，終是沒認出來。
她悻悻地鼓起腮幫子，臉也跟著一紅，有些惱，亦有些羞赧：“阿聿，我廚藝有那麽差麽？”
他看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可是六嫂做的梅花餅？”
她循聲朝他望過來，彎了彎眉眼，朝他柔柔地笑了笑：“還是九弟的眼光好，一瞧就瞧出來這是梅花餅。”
六哥的目光裏仍透著點納悶：“九弟，你是怎麽瞧出來的？”
“我猜的。”
喝了一盞茶後，她跟六哥說她手藝雖不好，做的糕點味道不如鋪子裏賣的那些，但梅花卻是她在園子裏親手摘下的，看在她辛苦一場的份上，他好歹再吃幾口。
六哥聽了緊擰起眉頭：“這麽冷的天，你就這麽跑出去摘梅花了？”
“這幾日梅花開得極好，不摘一些拿來屋裏賞花或是做花餅豈不是太可惜了麽。”
六哥心疼得厲害，伸手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幫她捂暖，臉色仍不大好看：“你叫丫鬟去摘花便可，何必自己去摘，萬一凍著了又該病了。”
“阿聿，我身子哪有這麽弱？”
“你啊總有理，我說不過你。”
他從他們的臉上收回視線，拈了塊瞧不出是何形狀的梅花餅送到嘴邊。
梅花餅裏分明摻了好些糖，可吃在嘴裏，卻慢慢泛起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過了戌時，她回屋了，六哥與他面對面坐著下棋。
他在邊角落下一個黑子，忽而擡眸看著六哥：“六哥，我可以幫你。”
六哥素來聰慧過人，即便他不明說他要幫他做什麽，六哥大抵也猜得出來。
兩人一時無話。
六哥生性多疑，他們所談的又是奪嫡一事，兩人同為皇子，六哥能登上皇位，他亦未見得就不惦記那把龍椅，六哥又怎會輕易就信了他的話？
靜默許久，六哥修長的手指撚起一枚白子，輕抵在棋盤中央，低聲問道：“九弟，你為何願意幫我？”
他挑眉輕笑了一聲，回了他六個字：“我願成人之美。”
***
鳳鸞宮。
連著幾日都是陰天，昨日晌午後一場大雨傾盆而至，晨起時外頭仍下著雨，豆大的雨點拍擊在窗欞上頭，聽得讓人心煩。
這雨瞧著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晉寧公主看著窗外只嘆氣，本想去園子裏逛逛的主意自然成了泡影。
姜年見她頹然地坐了回去，提議道：“前兩日剛逛過園子，眼下既然出不了屋子，不若坐在屋裏頭畫幾幅畫罷，順便也讓我瞧瞧你近來畫技可有變得好些。”
晉寧公主終是小孩子心性，被姜年說得轉了心思，興沖沖地命宮女找來了畫筆和紙，一時起了作畫的興頭，倒也不鬧著出門玩去了。
姜年坐在一旁看她作畫，茜草掀簾進了屋裏，顧忌著晉寧公主也在，有些話不適宜放在臺面上說，掩唇輕咳了一聲。
姜年循聲擡起頭來，見茜草經過她身側之時朝她悄悄遞了個眼色，示意她有事要稟，她朝茜草微微頷首，透過半掩的窗，瞥了眼窗外陰沈沈的天色，拿起剪子挑了挑燈芯，讓屋裏看著更明亮些，偏頭叮囑晉寧公主：“公主先自己畫著，我找樣東西便回來。”
晉寧公主一心在她的畫作上，也沒去在意姜年說什麽，頭也未擡地‘嗯’了一聲。
姜年和茜草一前一後地來到一個僻靜點的地方，確認四下無人，茜草方才壓低了嗓門道：“姑娘，那事成了，秋菱她上鉤了。”
這幾日她得了姜年的囑咐，時刻暗中留意著姜年住的耳房，今天早上，外頭仍下著雨，她隔著雨簾瞥見秋菱偷偷摸進了姜年的耳房，在屋裏頭待了好一會兒才出來，這還不算，走出屋子的時候還東張西望的，樣子說不出的鬼鬼祟祟，顯然是怕被人瞧見。
她躲在暗處，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秋菱，看著她徑直離開了鳳鸞宮去了別處。
她心想著秋菱定是在耳房裏做了什麽或是偷偷拿走了什麽東西，待秋菱走了足有一刻鐘的光景，想著秋菱一時應當回不來，她才進了耳房，細細查看箱底，發現前幾日姑娘放在那兒的一小包藥粉果真不見了。
雖已對秋菱起了疑心，可這會兒親眼瞧見秋菱做出這等下作之事，茜草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同時還覺著有些後怕，幸而姑娘警覺，一早便發現秋菱有不良之心，設下此局。
姜年心中暗笑了一聲。
等了這幾日，秋菱果然還是按捺不住了。
“姑娘，此事要向皇後娘娘稟明一聲麽？”
姜年半瞇著眼眸眺望著遠處：“且先等等，接下來咱就看看那東西是不是真會被送去壽康宮。”
***
壽康宮。
小宮女檀香步入殿內，環顧四周，見殿內只有太後和丁嬤嬤，這才開口道：“太後娘娘，貴妃娘娘那邊適才派人送了一樣東西過來，說要奴婢將它交到您手中。”
太後睜開半闔著的雙眼：“是何東西？”
檀香畢恭畢敬地回道：“那人跟奴婢說，這包東西是鳳鸞宮的秋菱從姜年姑姑屋裏的箱底下搜到的，聽秋菱說，姜年姑姑藏那東西的時候很是警覺。奴婢瞧著像是一包藥。”
她一壁說著，一壁擡眼偷覷太後的臉色，見太後臉上有些松動，趕忙把藏在袖中的一包藥掏出來雙手捧到太後面前：“太後娘娘，可要奴婢將它打開麽？”
太後擺了擺手：“不急，先去叫高太醫過來一趟。”
檀香應了聲是，將那包藥小心翼翼地擱放在幾上，轉身退到殿外，差人去太醫院請高太醫。
雨勢變得越發大了，雨水不要錢似的往下傾洩，路上濕滑，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高太醫才來了壽康宮，饒是一路撐著傘過來的，肩膀處仍是濕了大半。
他收了傘，將傘遞給守在殿外的宮人，擡手拂去身上沾到的雨水，走到殿內上前行了一禮：“微臣見過太後娘娘。”
“高太醫不必拘禮，趕緊起來罷。”
太後拿著帕子摁了摁額角，高太醫一時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意思，急急差人將他叫來卻又不說t是為了何事，嘴唇上下翕動欲要問一句，太後放下摁在額角處的右手，朝幾上的那個小藥包輕點了一下下巴：“你幫哀家瞧瞧，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微臣遵命。”
高太醫躬身走到幾前，伸手打開藥包，垂眸看了看，拿起藥包湊近鼻尖嗅了嗅，隨後又拿著藥包朝蠟燭挪近了些，細看了許久，才將藥包放回幾上。
“回太後娘娘的話，這裏頭放的只是一些珍珠粉和幾味中藥材粉，俱有著美白養顏的功效。”
太後眉梢微挑，似是覺得有些意外：“你確定？”
“微臣不敢欺瞞太後娘娘。”
“你瞧著這些藥粉可有毒麽？”
高太醫搖了搖頭：“無毒。”
“可是媚藥？”
“不是。”
太後向來養尊處優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她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緩聲道：“高太醫退下罷。”
待高太醫出了殿門，太後瞥了眼立在下首的檀香：“找個地方把這東西處理了罷，別驚動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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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那日, 他終於醒悟到，那日在法華寺，他為何一見她的笑臉, 心就不受控制地亂跳個不停。
他跟六哥一樣，亦心悅於她。
可他終是晚了一步。
無論父皇何時下旨賜婚，六哥和阮顏音的婚事已成定局，而她, 永遠都只會是他的六嫂，絕不可能是什麽別的身份。
六哥暢飲了一番，直到了戌時才放下酒盞, 由下人扶著下了茶樓，他移步至窗前朝下張望，看著六哥坐上了馬車。
他垂眼微斂住眸子，極輕地嘆了一口氣：“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六哥。”
他以為他只是心裏這麽想著, 卻未察覺到他當真說出了口，立在一旁的李泰忍不住問道：“您說什麽？”
他回過神來, 從窗前收回目光：“沒什麽。”
他對她的這份心思, 他一個人知道便足夠了。
他坐進自己的馬車裏, 靠在車壁上閉上眼，先前的一些記憶湧入腦海。
那日在法華寺, 她唇角含笑地將紅綢掛在老樹上, 與丫鬟低聲說笑時，面上泛起一層薄紅，一雙眸子格外透亮清澈, 眼波盈盈, 令人一見難忘。
她應該也是很喜歡六哥的吧。
喜歡到，願意去一趟法華寺, 將手中的紅綢掛在那棵老樹上，祈求她與六哥舉案齊眉，琴瑟調和。
後來六哥果然向父皇要來了那道賜婚的聖旨，到了次年，他們就成了親。
他跟他們見面的次數不多，t有關她的消息，大多都是從六哥口中得知的。
她過得應該很幸福，六哥是個知疼著熱的人，何況真的做不得假，假的裝不得真，每每提到阮顏音，六哥眼裏的愛意根本掩飾不住。
她過得好，於他而言，便是天底下最好的消息。
後來也不知父皇聽了誰的讒言，突然命六哥去了封地，他們夫妻倆不舍得分離兩地，阮顏音也跟著六哥去了封地。
那封地是極寒之地。
他知道他去封地並不合適，他不是沒想過打消這個念頭，可前腳剛歇了心思，後腳就又起了去封地看一眼的念頭。
就去一趟封地吧，只要確定她過得好，他就回來。
他命下人匆匆準備了一些行李，又帶了好些京城才有的吃食和玩意兒，只叫了李泰與他一道去了封地。
李泰是在他身邊跟隨時間最久的仆從，他只信得過李泰，萬一不慎被李泰察覺到他的心思，也不至於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六哥有些意外他會專程來封地找他，他向六哥詢問他的近況，目光卻下意識地尋找著她。
***
遠遠瞧見她在園子裏摘梅花，他那顆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她看上去似是比離京那會兒消瘦了些，氣色反倒比在京城時更好了些，臉頰瓷白紅潤，眉目溫婉，眼裏時時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不自覺地揚起了唇角。
她並沒有在封地受苦，過得還很快樂。
他也算是不枉此行。
“九弟，你這是怎麽了？”
他回過神，偏頭對上了六哥疑惑的目光。
袖中的手被捏得泛白，他低低笑了聲，搖了搖頭道：“沒什麽。”
在六哥的盛情挽留之下，他決定在此處住上幾日。
外頭還有些冷，他跟著六哥進了書房，聊了片刻各自的近況，阮顏音推門走了進來，跟在身後的丫鬟手裏端著一個托盤。
他瞧見六哥和阮顏音相視而笑，阮顏音將熱茶和糕點擺上桌，道：“這是我自己做的餅，你快趁熱嘗嘗。九弟，你趕了這麽久的路，肯定也餓了吧，快嘗嘗好不好吃。”
他明知她只是待客周到，在盡著待客的禮數，可聽到她喚他一聲‘九弟’，他的心還是一下子跳得飛快。
六哥從碟子裏拈起一塊餅，面露疑惑：“這是什麽餅？瞧著有幾分像花。”
“那你且猜猜這是什麽花。”阮顏音托著腮同他笑道。
六哥打量了半晌，終是沒認出來。
她悻悻地鼓起腮幫子，臉也跟著一紅，有些惱，亦有些羞赧：“阿聿，我廚藝有那麽差麽？”
他看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可是六嫂做的梅花餅？”
她循聲朝他望過來，彎了彎眉眼，朝他柔柔地笑了笑：“還是九弟的眼光好，一瞧就瞧出來這是梅花餅。”
六哥的目光裏仍透著點納悶：“九弟，你是怎麽瞧出來的？”
“我猜的。”
喝了一盞茶後，她跟六哥說她手藝雖不好，做的糕點味道不如鋪子裏賣的那些，但梅花卻是她在園子裏親手摘下的，看在她辛苦一場的份上，他好歹再吃幾口。
六哥聽了緊擰起眉頭：“這麽冷的天，你就這麽跑出去摘梅花了？”
“這幾日梅花開得極好，不摘一些拿來屋裏賞花或是做花餅豈不是太可惜了麽。”
六哥心疼得厲害，伸手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幫她捂暖，臉色仍不大好看：“你叫丫鬟去摘花便可，何必自己去摘，萬一凍著了又該病了。”
“阿聿，我身子哪有這麽弱？”
“你啊總有理，我說不過你。”
他從他們的臉上收回視線，拈了塊瞧不出是何形狀的梅花餅送到嘴邊。
梅花餅裏分明摻了好些糖，可吃在嘴裏，卻慢慢泛起了一絲苦澀的味道。
過了戌時，她回屋了，六哥與他面對面坐著下棋。
他在邊角落下一個黑子，忽而擡眸看著六哥：“六哥，我可以幫你。”
六哥素來聰慧過人，即便他不明說他要幫他做什麽，六哥大抵也猜得出來。
兩人一時無話。
六哥生性多疑，他們所談的又是奪嫡一事，兩人同為皇子，六哥能登上皇位，他亦未見得就不惦記那把龍椅，六哥又怎會輕易就信了他的話？
靜默許久，六哥修長的手指撚起一枚白子，輕抵在棋盤中央，低聲問道：“九弟，你為何願意幫我？”
他挑眉輕笑了一聲，回了他六個字：“我願成人之美。”
***
鳳鸞宮。
連著幾日都是陰天，昨日晌午後一場大雨傾盆而至，晨起時外頭仍下著雨，豆大的雨點拍擊在窗欞上頭，聽得讓人心煩。
這雨瞧著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晉寧公主看著窗外只嘆氣，本想去園子裏逛逛的主意自然成了泡影。
姜年見她頹然地坐了回去，提議道：“前兩日剛逛過園子，眼下既然出不了屋子，不若坐在屋裏頭畫幾幅畫罷，順便也讓我瞧瞧你近來畫技可有變得好些。”
晉寧公主終是小孩子心性，被姜年說得轉了心思，興沖沖地命宮女找來了畫筆和紙，一時起了作畫的興頭，倒也不鬧著出門玩去了。
姜年坐在一旁看她作畫，茜草掀簾進了屋裏，顧忌著晉寧公主也在，有些話不適宜放在臺面上說，掩唇輕咳了一聲。
姜年循聲擡起頭來，見茜草經過她身側之時朝她悄悄遞了個眼色，示意她有事要稟，她朝茜草微微頷首，透過半掩的窗，瞥了眼窗外陰沈沈的天色，拿起剪子挑了挑燈芯，讓屋裏看著更明亮些，偏頭叮囑晉寧公主：“公主先自己畫著，我找樣東西便回來。”
晉寧公主一心在她的畫作上，也沒去在意姜年說什麽，頭也未擡地‘嗯’了一聲。
姜年和茜草一前一後地來到一個僻靜點的地方，確認四下無人，茜草方才壓低了嗓門道：“姑娘，那事成了，秋菱她上鉤了。”
這幾日她得了姜年的囑咐，時刻暗中留意著姜年住的耳房，今天早上，外頭仍下著雨，她隔著雨簾瞥見秋菱偷偷摸進了姜年的耳房，在屋裏頭待了好一會兒才出來，這還不算，走出屋子的時候還東張西望的，樣子說不出的鬼鬼祟祟，顯然是怕被人瞧見。
她躲在暗處，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秋菱，看著她徑直離開了鳳鸞宮去了別處。
她心想著秋菱定是在耳房裏做了什麽或是偷偷拿走了什麽東西，待秋菱走了足有一刻鐘的光景，想著秋菱一時應當回不來，她才進了耳房，細細查看箱底，發現前幾日姑娘放在那兒的一小包藥粉果真不見了。
雖已對秋菱起了疑心，可這會兒親眼瞧見秋菱做出這等下作之事，茜草還是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同時還覺著有些後怕，幸而姑娘警覺，一早便發現秋菱有不良之心，設下此局。
姜年心中暗笑了一聲。
等了這幾日，秋菱果然還是按捺不住了。
“姑娘，此事要向皇後娘娘稟明一聲麽？”
姜年半瞇著眼眸眺望著遠處：“且先等等，接下來咱就看看那東西是不是真會被送去壽康宮。”
***
壽康宮。
小宮女檀香步入殿內，環顧四周，見殿內只有太後和丁嬤嬤，這才開口道：“太後娘娘，貴妃娘娘那邊適才派人送了一樣東西過來，說要奴婢將它交到您手中。”
太後睜開半闔著的雙眼：“是何東西？”
檀香畢恭畢敬地回道：“那人跟奴婢說，這包東西是鳳鸞宮的秋菱從姜年姑姑屋裏的箱底下搜到的，聽秋菱說，姜年姑姑藏那東西的時候很是警覺。奴婢瞧著像是一包藥。”
她一壁說著，一壁擡眼偷覷太後的臉色，見太後臉上有些松動，趕忙把藏在袖中的一包藥掏出來雙手捧到太後面前：“太後娘娘，可要奴婢將它打開麽？”
太後擺了擺手：“不急，先去叫高太醫過來一趟。”
檀香應了聲是，將那包藥小心翼翼地擱放在幾上，轉身退到殿外，差人去太醫院請高太醫。
雨勢變得越發大了，雨水不要錢似的往下傾洩，路上濕滑，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高太醫才來了壽康宮，饒是一路撐著傘過來的，肩膀處仍是濕了大半。
他收了傘，將傘遞給守在殿外的宮人，擡手拂去身上沾到的雨水，走到殿內上前行了一禮：“微臣見過太後娘娘。”
“高太醫不必拘禮，趕緊起來罷。”
太後拿著帕子摁了摁額角，高太醫一時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意思，急急差人將他叫來卻又不說t是為了何事，嘴唇上下翕動欲要問一句，太後放下摁在額角處的右手，朝幾上的那個小藥包輕點了一下下巴：“你幫哀家瞧瞧，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微臣遵命。”
高太醫躬身走到幾前，伸手打開藥包，垂眸看了看，拿起藥包湊近鼻尖嗅了嗅，隨後又拿著藥包朝蠟燭挪近了些，細看了許久，才將藥包放回幾上。
“回太後娘娘的話，這裏頭放的只是一些珍珠粉和幾味中藥材粉，俱有著美白養顏的功效。”
太後眉梢微挑，似是覺得有些意外：“你確定？”
“微臣不敢欺瞞太後娘娘。”
“你瞧著這些藥粉可有毒麽？”
高太醫搖了搖頭：“無毒。”
“可是媚藥？”
“不是。”
太後向來養尊處優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她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唇角，緩聲道：“高太醫退下罷。”
待高太醫出了殿門，太後瞥了眼立在下首的檀香：“找個地方把這東西處理了罷，別驚動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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